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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0章 江南煙雨又一春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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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0章 江南煙雨又一春

眼見著六年整了,總算是有了音訊,真是不容易。

容盈下旨賜婚,賜的是自己的義妹翌陽郡主,下嫁孟麟,三日內完婚。雖然有點倉促,但若是兩情到了濃情時,倉促也是人之常情,畢竟誰不知道這孟麟三十而立尚未娶親,算是大齡青年了。

難得有個好姑娘趕緊成親,也算是京城裏的一樁大喜事。

皇帝賜婚,乃是大事。

這孟府緊跟著熱鬧起來,彩綢漫天,鼓樂齊鳴,到處都貼滿了大紅喜字。這有模有樣的,果然是要成親的。

容景垣有點詫異,這小子來真格的,如果到時候來的不是白狐而是黑狐,看他怎麽收場。當然,作為兄弟,容景垣還是有些期許,最好來得是白狐!否則這小子,怕是真的要一輩子打光棍了!

孟家就他這麽一個兒子,還不得絕嗣?

孟麟倒是不著急,布置起新房來,可謂精心至極。這新房是他親手布置的,誰也沒進去過,裏頭是什麽場景也只有孟麟自己知道。

這三天府內倒是很安靜,再也沒有女鬼事件,仿佛那天夜裏的事情,真的是婢女看走了眼而已。

成親那天,喜轎是從宮裏出來的,因為並非公主出嫁,而是郡主下嫁所以不能從正大門出,走了偏門。孟府裏外熱熱鬧鬧的,賓客盈門,看上去是真的要成親,而不是與人做戲。

不少官員到場,皇帝主婚,場面自然格外熱鬧。

孟麟一身大紅喜服穿在身上,這讓蘇婉想起了那一天他們在大漠的場景。白狐和孟麟,也算是拜過堂的,雖然是被老頭威逼利誘,但拜堂也是事實。

一晃眼,這麽多年過去了,難免教人感慨唏噓。

時過境遷,物是人非。

“怎麽了?”容景垣握著她的手,眉心微皺。

“沒什麽,只是看到孟大人身著喜服,突然覺得感慨良多。”蘇婉抿唇淺笑,“一時間,有些感觸罷了!沒事。”

“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,如今有你有我有孩子們,不是很好嗎?”容景垣輕輕攬著她入懷,過去的事情太疼痛,可若是忘了,人生是否少了一筆精彩呢?有喜有悲,才算完整。

蘇婉伏在他懷裏,淺淺的笑著,“幸甚終遇君。”

“幸甚終遇卿。”他溫柔回應。

翌陽郡主頂著大紅蓋頭,被喜娘們攙著緩步上前。盈盈作細步,精妙世無雙。皇帝賜婚,且能入得孟麟眼睛的女子,想來必定天姿國色,必定不凡。所有人都好奇,到底是怎樣的女子,能讓孟麟也心動如斯,年逾三十才遇見了此生想要娶的女子?

容盈端坐在上,容哲修在與容思慕在旁陪著。

紅綢牽著手中,孟麟與翌陽郡主並肩上前,站在了廳中央。

裏裏外外百官齊集,熱熱鬧鬧的。不過有皇帝在,誰也不敢大聲喧嘩,只是小聲議論著。好像這翌陽郡主是突然冒出來的,以前沒聽過這號人物。就在三天前,誰也不知道翌陽郡主這個封號。

到底是怎麽回事,一個個都是雲裏霧裏的分不清楚。

不過既然能跟孟麟成親,肯定是有這號人物的,只不過這大紅蓋頭下面到底是怎樣的容貌,就不得而知了。

眼見著司儀在旁邊主持著,要拜堂成親了,孟麟卻突然握住了翌陽郡主的手。這一舉動顯然是不合時宜的,而且還為拜堂,就拉拉扯扯的,眾目睽睽之下難免有失體統。

“你不是翌陽郡主!”孟麟冷了音色。

四下頓時一片嘩然,眾人竊竊私語。

不是翌陽郡主?

“你何以確定我不是郡主?”大紅蓋頭之下,她音色涼薄。

孟麟深吸一口氣,“你回到京城就沒打聽過,京城內外,宮裏宮外有沒有翌陽郡主這號人物嗎?”他握著她的手腕,力道有些生重。

容盈也不做聲,就看著他們兩個做戲。

皇帝都沒說話,誰敢多說什麽,只有明恒和五月暗自握緊了冷劍,隨時準備護駕。當然,容盈的武功在他們之上,但護駕是他們的本分。

大紅蓋頭突然掀開,露出一張姿色平平的容臉,倒是讓眾人有些大失所望。這容色最多也是個中等,實在算不得天姿國色,也不知道孟麟看中她哪點了?

翌陽郡主盯著他,“你看清楚,我到底是不是翌陽郡主。”

“不是!”孟麟冷然,“郡主不是這般模樣,你並非郡主本人,怎麽——還想繼續裝下去嗎?白狐!”

音落瞬間,翌陽郡主突然用力甩開他的手。一個飛旋離他幾步遠,臉上的皮面已經被撕了下來,隨手丟在地上。她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孟麟,“算你狠,眼睛夠毒,這都看出來了。”

“你冒充翌陽郡主,到底意欲何為?”孟麟下意識的攥緊了袖口,整個人都繃緊,看上去就好像刺猬,把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。其實他是緊張,更多的是極度壓抑的激動。

容盈徐徐起身,沒錯,是白狐!

白狐沒死!

是白狐把松子糖送來的,所以說——白狐知道馥兒的下落?馥兒沒死!一定沒死!

容哲修瞪大眼睛,他認得白狐。

“太子哥哥?她是誰呀?”容思慕不解的拽著容哲修的袖子。

“噓!”容哲修示意她別說話,“你別說話,也許咱們還能見著娘親。”

容思慕快速捂住自己的嘴,不敢再讓自己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。

眾臣在場,有些東西急不得。容盈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面,問白狐,他的馥兒是否還活著。白馥沒有回來,就意味著她並不想回宮,或者是她還有些不方便。

容盈極力按捺著自己的激動,這場戲得好好的演完,有些話只能私下裏講,決不能攤在明面上,畢竟白馥是個已死之人,林慕白也早已入了陵。塵埃落定的事情,再攪動紛紜,會惹來議論紛紛,對誰都沒好處。

白狐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,瞧著滿屋子的賓客,面色難看到了極點。這種事情不管怎麽說,都算得上一種羞辱。可她等了那麽多年,想了那麽多年,卻還是什麽都沒了,她有些不甘心。差點死在白少康和鶴道人的手裏,被炸得渾身血淋淋的,是因為念著他,她才能靠著胸腔裏的一口熱氣活下來。

可是,他要娶親了。

娶別的女子!

“沒什麽,我只是想看看,你自詡聰明是否依然如故。”白狐收手而立,掃一眼滿堂賓客,“我只是開了個玩笑,大家都是舊相識,你要成親竟然也不請我喝酒。”她有些聲音哽咽,眼眶有些發紅,“翌陽郡主在外頭的轎子裏,你們把她接回來吧!”

白狐抿唇,“既然不歡迎我,我走就是。這個玩笑開大了點,還望諸位不要介意。”

語罷,她轉身就走。

“你就這麽走了?”孟麟問。

白狐頓住腳步,望著外頭漆黑的夜,滿目的紅綢與大紅喜字,“你不是不想請我喝喜酒嗎?我不請自來鬧了一場,我們就算扯平了。”

“你既然沒死,為什麽不回來?”孟麟冷了音色。

“我是沒死,可我丟了半條命,只剩下一口氣。這一身的傷,我足足養了一年多。我武功廢了,只能重新開始,慢慢的打通任督,恢覆功力。中間出了點事,所以就沒辦法回來。”她回眸望著他,“不過對你而言,我回來是個麻煩,走了反倒讓你如釋重負。”

白狐回眸望著徐徐走來的蘇婉,報之一笑,卻笑得比哭還難看。

蘇婉沖上來抱住了白狐,“我就知道,你們這些人福大命大,一定不會有事。這些年,我真的好想你們,好想你,你怎麽就不知道回來看看我?咱們是過命的交情,你怎麽就不作數了呢?”

有淚在眼眶裏徘徊,六年!一走六年!

回想過往,想起當年的種種,宛若昨日重現,怎麽不叫人心酸至極?

“當時我以為自己沒命回來,好在老天爺給了我一次機會。”白狐回過神來推開了蘇婉,“所幸大家都好好的。”她低頭苦笑一聲,“現在不是敘話的時候,我在這裏也不太方便,就先走一步了。等你們喝完喜酒,我再來跟你敘舊。”

她疾步就跨出了大廳。

“你給我站住!”孟麟一聲吼,倒是把所有議論紛紛的人都給震住了。

一時間,誰都沒敢吭聲,不知道這玩的是什麽花樣,怎麽看著看著,有些不太對勁兒呢?身為新郎官的孟麟不去找自己丟失的新娘子,卻在這裏糾纏假的翌陽郡主,這假郡主又跟沐親王妃極為熟稔。

一層層的關系,似乎很覆雜。

白狐冷笑兩聲,“你成你的親,我走我的路,以後橋歸橋路歸路,咱們無話可說。”

“你不是來搶親的嗎?”孟麟放緩了聲音,撿起了地上的大紅蓋頭。

白狐面上一緊,“誰說我是來搶親的?”她掃一眼眾人投射而來的灼灼目光,只覺得臉上燙得厲害。縱然是江湖兒女不計小節,但是這種場面,實在太過難堪。她終究是個女子,何況還被孟麟這樣戳中心事,讓她覺得是一種羞辱。

她深吸一口氣,回眸望著漸行漸近的白狐,“再說了,就算我是來搶親的,你肯跟我走嗎?你不是看到了,我搶不走,所以只好放棄。”

孟麟握緊手中的大紅蓋頭,“你都沒有搶,怎麽知道搶不走?”

白狐揉著眉心,“這話說的,好像是我不夠賣力似的。孟麟,你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嗎?新娘子在外頭,毫發無傷,我沒有動她分毫只是打暈而已,你現在就能把她接回來。”

“你真的盡力了嗎?”孟麟冷了眉目,“白狐,你確定我要娶的就是外頭那個女人?”

“外頭的,不就是翌陽郡主嗎?”白狐蹙眉望著他,“孟麟,你別再耍我了,我知道你夠聰明,我也知道自己比不上你。但是你我相識一場,有些事情我不想再糾纏了。”

“那你以前算怎麽回事?一直纏著我,是誰給你的勇氣?難道不是你自己的自作主張嗎?你糾纏的時候沒有問過我,你放棄了也沒有問過我,你當我是什麽?能任由你折騰?”孟麟嗤冷。

白狐撇撇嘴,“算我對不起你,不過現在你要成親了,咱們也兩清了。”她正欲飛身而去,哪知屋頂上早有禦林軍撒開天羅地網,她想飛出去也沒那麽容易。

他早就料到,一言不合,她就會跑。

這女人別的本事沒有,消失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好,否則怎麽可能一走就是六年。沒心沒肺得,教人咬牙切齒。

“你到底想怎樣?”白狐凜然,擡步就往外走。

孟麟一個箭步上前,突然扣住了白狐的手腕,就勢往自己懷裏拽。

白狐的手高高舉起,下一刻卻停在了半空中,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,包括白狐自己。她不敢置信的望著快速放大的容臉,唇上一熱,已被他攝住了唇。他貪婪的攝取著屬於她的滋味,熟悉的味道,空了六年的時間。她不會明白,有些東西與日俱增的可怕,那種折磨不單單屬於她一人,還屬於他。

原以為自身涼薄,對一切都無所在乎,卻原來只是小心得可憐。

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,他自己不肯低頭,也難怪他會失去那麽久。

如今回來了,他就再也不會放手。

白狐的手,死死揪著他的胳膊,一時間她沒能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。大庭廣眾之下,孟麟突然來了這一套,實在出乎她的預料。

記憶裏的孟麟一直排斥她,即便離開那一天,他也沒有半句好話。聽黑狐說,她把玉佩還給他的時候,他也是滿臉的不在乎。那麽現在,到底是羞辱還是認真呢?到底怎麽回事?

一吻作罷,孟麟如釋重負,“好了,可以成親了。”

白狐斂眸,“那我走了。”

“你走了,我上哪兒找新娘?”他問。

她還是不太明白,一臉不解的望著他。

孟麟終於笑了,含笑望著她,“你穿紅色真的不太好看,就跟上次那樣,穿出了戰甲的感覺。不過,我喜歡!”他為她蓋上大紅蓋頭,“你就是翌陽郡主,外頭那個不過是個宮婢替身。”

蓋頭下面的白狐,顯然是一臉懵逼的,蘇婉在旁竊笑,也虧得孟行舟當年教出這麽個小狐貍。說是要把人引出來,結果呢?

跟容盈求了個名分,翌陽郡主。

還求了一場盛世婚禮,新娘到位。

這下倒好,名利雙收,洞房花燭。

不過容盈也知道孟麟為什麽要為白狐求個名分,倒不是為了光宗耀祖之類的,而是有了位份的女子,是上了官籍的,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沒用。他這是變著法的斷了白狐的後路,但是選擇權還是在白狐身上。

如果白狐現在拒絕,這個翌陽郡主的位份就不會落在她身上,但是孟麟就只能跟別的女人成親。

如果白狐想要成親,就得接下翌陽郡主的名分,以後就再也不能行走江湖,浪蕩不羈了。

自由,還是愛情,她得自己選。

可是她都能為他跑回京城來,自然是做好了相隨的準備。

一拜君王謝君恩,承蒙恩賜結連理;

再拜天地謝天恩,得緣上蒼幾垂憐;

夫妻對拜成鶼鰈,只羨鴛鴦不羨仙。

禮成。

似乎是一場鬧劇,也足以羨煞旁人。孟麟這一局,只是為了她一人而設。送入洞房的那一瞬,白狐的心口還在噗噗的跳著,總覺得不真實。她是來搶親的,可到了最後,她怎麽覺得被搶的是自己呢?

所以說,別以為百無一用是書生。

這書生動起腦子、玩起花樣來,能把你整得百無一用。

容盈也是放了心,是白狐那就錯不了,自己的推斷應該是成真了。因為白狐忠於白馥,也就是說,如果白馥有事,白狐不會這麽放心。只有白馥安然無恙,白狐才會這般無所顧忌。

也就是說,馥兒還活著!

容盈欣喜,可他是皇帝,所以不能在外頭宿夜,只能等著明日,白狐自己來說。他會等著,一直等著,這麽多年都等了,還有什麽不能再等的?

“白狐還活著,也就是說慕白也沒事。”蘇婉望著容景垣,“我就說過,她吉人自有天相,一定不會有事的。我就說過,我不信那具屍體就是她。”

“是是是,你說什麽都是對的。”容景垣含笑擁著她,眸色微亮,“如今喜酒都喝了,是不是該走了。有什麽話明日再說,她這翌陽郡主的身份昭告天下,是再也跑不出京城,跑不出孟麟的手掌心了,你以後有的是時間。”

蘇婉點點頭,“有情人終成眷屬,這一場婚禮,孟大人可是足足等了六年呢!”

“所以今夜——得好好的彌補!”容景垣意味深長的望著她。

蘇婉面色緋紅,“上哪學的這油腔滑調?”

“子曰,食色性也。”他學著她,繞口。

她一笑,輕輕的捶在他胸口,“無賴。”

無賴也好,正人君子也罷,能遇見自己喜歡的那個人,能在有生之年還能攜手共度,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。

洞房內紅燭熠熠,白狐還是覺得跟做夢一樣不真實。

蓋頭被掀開,孟麟就這樣面上帶笑的望著她,一雙眼睛放著光,燃著火。

房內很安靜,白狐看了一眼房內,突然楞住。

這屋子裏的擺設,跟他們第一次時候的場景是一模一樣的。大漠裏的地牢,沒有過多的大紅喜字,但是他們之間的緣分和扯不斷的糾葛,就是從那一夜開始的。

她不敢置信的望著他,楞是說不出話來。

“我說過,這場婚禮本來就是沖著你來的。”孟麟掃一眼周圍,而後長長吐出一口氣,“那一夜的裝神弄鬼是不是你?”

白狐撇撇嘴,“知道還問。”

“為什麽要裝神弄鬼?”他問。

“你都不記得我了,還不能讓我來嚇嚇你?”白狐哼哼兩聲,“殿下終於安然無恙,徹底將餘毒排出,我這才放心來到京城。誰知道人家都說——說你眼光高,多少女子送進府裏都不滿意,還說你沾花惹草的,我能不生氣嗎?”

孟麟道,“那你就不知道來問我,旁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?”

白狐啞然。

問?怎麽問?

“這麽多年你都沒有找過我,還相信我死了,你讓我怎麽來問你?”她反唇相譏。

他二話不說從懷中取出那塊玉佩塞進她手裏,“以後不許還我,好好收著。”

她微微一楞,“你一直隨身帶著?”

“廢什麽話。”孟麟盯著她,“以後還走嗎?”

白狐猶豫了一下,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留下來,我說的是一輩子。”他信誓旦旦。

白狐笑了,“你這話不早說,早點說,我就不會以身犯險。若是以後——唔——”

還有以後?再來一次,他不得瘋?所以啊,得想個更保險的法子,讓她安分點。什麽法子最直接呢?當然是讓她懷上狐貍崽,這下看你往哪兒跑。有本事,你帶球跑!

那一夜,白狐死活都想不通,他不是習武之人哪來這麽好的精力,足足折騰了一夜。第二天,還是生龍活虎的,明明出力的是他,可最後被榨幹的好像是她,雙腿打顫走路不穩的還是她。

白狐起來的時候,哪裏還有昨日那般清冷孤傲,就像是霜打的茄子,半蔫著。渾身都酸疼,似乎比第一次還要難受。這孟麟幾乎是往死裏弄,就好像一種懲罰。她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,這廝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呢?

容盈昭告天下,白狐身為翌陽郡主,自然要穿郡主的錦衣華服,可她行走江湖慣了,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,她總覺得別扭。

“入宮穿著,回來你怎麽喜歡怎麽穿。”孟麟還能不知道她那點心思。

白狐點點頭起身,哪知腳軟,一下子往前撲去,所幸被孟麟一把抱住才免去了狗啃泥的危險。她瞪了他一眼,都怨他。

孟麟帶了幾分邪笑,“這才是新婚第一夜,咱們的日子還長著呢!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!”白狐撇撇嘴起身,“走吧,估計這一夜皇上肯定輾轉難眠。”

“都等了那麽多年,也不差這一日兩日的。”孟麟輕嘆一聲,“他也需要時間來做出安排,來調整他自己的心緒。否則突然間接受那麽多東西,他可能會受不了。”

白狐頷首,“那走吧!”

夫妻雙雙上了馬車,容景垣夫妻如今在宮門口等著。蘇婉是去看太後娘娘的,這些年一直都是蘇婉進宮陪伴。如今兩個人就像母女一般,都是性情淡然之人,所以也格外合得來。

蘇婉就給太後講宮外的一些奇人異事,講自己尋找白馥的這一路歷程,太後甚是喜歡。

如今白狐也來了,以後就更熱鬧了。

不過現在,白狐得去禦書房見駕,有些東西是沒辦法攤在明面上的。

容盈的氣色看上去好了不少,雖然還帶著病色,但顯然心情很好。那罐松子糖就擺在案上,他就吃了一點,其餘的舍不得碰。

眾人進來的時候,容盈放下了手中禦筆,微微繃直了身子。

“都不必行禮了,朕要的是真相。”容盈開了口。

白狐頷首,“我這一次是奉了主子之名前來給皇上送信報喜的,當年主子重傷,自以為命不久矣,所以在皇上沒趕來之前就用了金蟬脫殼之計。主子早前就有過打算,不想讓皇上看到她毒發時的慘烈,所以我們一直在準備主子的替身。沒想到,竟是在那種情況下用上了。”

“穹頂垮塌之後,十皇子從密道出來帶著我們從另一條甬道進入,在廢墟裏找到了主子。夜淩雲終究不忍心,在柱子倒下來的時候以自身護住了主子周全。夜淩雲被砸得血肉模糊,但是主子僥幸撿回一條命。我們趕到的時候,還剩下一口氣而已。”

“雖然還有命活著,但是傷得太重,必須及時療養。好在老頭及時救治,所以主子才能勉強活下來。可體內的毒曇花劇毒已經全部擴散,再無回天之術。當時主子出來的時候,還帶著盒子裏的東西,聽說是劇毒。老頭準備悄悄處理,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。”

容盈挑眉,“就是夜淩雲想要的那東西?”

“是!”白狐點頭,“聽說這種毒會傳染,一傳十、十傳百,最後荼毒蒼生。所以誰也不敢輕易的處理,埋土裏怕出事,燒了又怕這毒隨風四散。到最後老頭準備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看能不能降低毒性,而後徹底覆滅。”

說到這兒,白狐猶豫了一下,“那個時候,我還在養傷,只有黑狐陪著主子,沒成想主子把藥給吞了。”

駭然起身,容盈瞪大眸子,“你是說,馥兒吃了?”

“毒曇花本來就是天下奇毒,無藥可解,便是夜淩雲自己也沒有解藥。所以主子豁出去了,橫豎都得死。若是真的死了,那就是命。”白狐斂眸,“事實證明,主子不是魯莽行事,她的決策永遠是對的。”

容景垣一楞,“還真的以毒攻毒,因禍得福了?”

“是。”白狐點頭,“但也有個問題,就是多種劇毒在主子體內相互抵消,但餘毒難清。也就是說,禍患難除。這些毒在主子體內存了太多年,要想一下子排出是件極為不易之事。如果任由毒素在體內存留,這身子骨必定也受不住,早晚是要出事的。”

長長吐出一口氣,容盈徐徐坐了回去,“後來呢?”

白狐抿唇,“主子熬了那麽多年,用了所有能用的法子,總算把最後的餘毒全部清理幹凈。如此,她才敢讓我進京,送一罐松子糖。”

容景垣還是不懂,“為何要送松子糖?她可還說了什麽?”

“主子的意思,皇上應該很清楚。風風雨雨,生生死死了這麽多年,主子把什麽都看淡了。昔年因為這一片江山,主子與皇上付出了太多,皇上願意爭皇位也是因為主子一番話,替主子守江山。其實皇上也該明白,主子之所以讓皇上去奪位,不是想讓皇上真的坐擁天下。”

“主子,是想讓皇上在主子死後有個寄托,不至於隨了她去。但是現在皇上已經是皇上,這些年大祁風調雨順,國泰民安,主子不願江山再起動蕩。去與留,主子不願幹涉,請皇上自行抉擇。”白狐行了禮。

孟麟輕嘆一聲,“大義不過如此,淡然始終自若。如此胸襟,怕是男兒也自愧不如吧!”

歷經國破家亡,歷經生離死別,還有什麽是看不破的?情有獨鐘,只重這獨字。天下之大,獨你一人足矣!

容景垣蹙眉望著容盈,“請皇兄三思,雖然臣弟以為此情深重,但是皇兄如今貴為天下之主,若是離朝必定掀起滔天巨浪,到時候朝綱不穩,豈非辜負了皇嫂一片心意?”

白狐上前,“皇上,主子有句話說是要留給你的。”

“什麽話?”容盈問。

白狐深吸一口氣,想了想才道,“千山萬水只等一人,千秋萬載皆在史冊。”

容盈望著白狐,突然笑了一下,“你們都下去吧,朕自有主張。”

“是!”眾人行禮,退出了禦書房。

走在回廊裏,容景垣望著白狐,“你這話說的什麽意思?”

白狐聳肩,“我哪兒知道,橫豎是個傳話的罷了!你若真的想知道,回去問問你家王妃就是。”

容景垣挑眉不解,只得悻悻離開。

“這話是蘇婉教你的吧!”孟麟這才開口。

白狐斜睨他一眼,“你怎麽知道?”

“你當我眼瞎,沒瞧見蘇婉跟你咬耳朵嗎?”孟麟笑得涼涼的,“何況,你沒看見皇上笑了嗎?”

“皇上笑了又怎樣?”白狐不明白。

孟麟揉著眉心,“你當皇帝是傻子嗎?這話是不是他心愛之人所說,他自己心裏還沒有底兒嗎?其實蘇婉也知道皇帝與白馥的情義,只不過是慫恿了皇帝罷了!”

“你怎麽什麽都知道?”白狐望著他,“那你猜,皇上會不會離開皇宮?”

“離開?皇帝是永遠都不可能離宮的。”孟麟若有所思的望著她。

白狐楞了楞,有些不明所以。

的確,皇帝是永遠不可能離開皇宮,離開朝堂的。一日是君,終生是君,死後也是君。

很快,天下皆知,皇帝已經病入膏肓。

寫好了遺詔,安排好了後事,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,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順理成章的。他的病本來就是反反覆覆的,如今春寒料峭,時不時的返春寒,讓他的病情愈發加重,最後連宮裏的禦醫都沒了法子。

光熹六年,二月初八,帝崩於榮德殿。

年僅十三歲的太子容哲修繼位,年號建元,時為建元元年。追大行皇帝容盈,為太宗文惠武德孝皇帝。遵大行皇帝遺詔,著沐親王容景垣為輔政,大學士孟麟接掌丞相一職,統率百官,扶持幼帝直至還政。

建元二月十六,大行皇帝葬入宣陵,與孝烈顯仁天順皇後合葬。

封宣陵地宮,畢。

下了朝,容思慕等在金鑾殿外頭,撅著嘴盯著自己的太子哥哥,“如今該改口稱皇帝哥哥了!”

容哲修揉著眉心,這神態跟他父親幾乎是一個模樣的,“你別指望著朕能放你出宮,有些事情不是你該攙和的,你就少攙和。否則出了事,唯你是問。”

容思慕撇撇嘴,“皇帝哥哥,你騙我。你不是說只要我不說話,也許就能見到母後了嗎?如今母後沒見著,父皇也沒了,你騙我!”

語罷,容思慕抽著鼻子跑開。

莫浩蹙眉,“公主生氣了。”

容哲修扭頭看了他一眼,“關你屁事。”有些事就是不能說,他還不了解自己這個妹妹?若是闖出禍來,父皇的苦心經營豈非白費?他是看著父母分分合合,生生死死了那麽多年,怎麽能再忍心,讓他們繼續生離死別下去。

容哲修也算想通了,父皇沒有其他子嗣,這皇位遲早是自己繼承。早點做皇帝與晚點做皇帝,似乎都沒有區別,幹脆也不躲了。

成全了父母,也算是成全自己的一番小心。等到年頭久了,世人都忘得差不多了,再借個由頭見一見也無妨。只是目前這幾年,怕是無望了。

容盈走的時候,一個人都不知道,孟麟不許白狐去送,怕露了馬腳。

蘇婉則攔著容景垣,免得教人看出端倪。

這不是離別,這是為了久別重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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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謐的江南小村落,景色秀麗。

依山傍水,立著竹籬小院,極是雅致。門前柳樹,屋後桃園,清溪潺潺而過,安靜得會讓人誤以為到了世外桃源。這裏沒有紛爭,也沒有爾虞我詐,更沒有生離死別。

炊煙裊裊,香氣氤氳。

江南水鄉風光好,側倚欄桿笑春色。

黑狐坐在門前溪邊洗著衣裳,略帶猶豫道,“這白狐一去京城那麽久,難道還沒把東西送進宮去?”

白馥笑了笑,舀水澆花,擡頭望她淺淺一笑,“你也不想想,京城裏還有誰。她大難不死逃過一劫,如今難得回到京城裏見到某人,還不得抓了狂的共敘相思?”

“估摸著是回不來咯。”老頭從外頭進來,一臉鄙夷。

“就你知道得多!”黑狐搗衣。

老頭一笑,“這丫頭面色帶春,去了京城估計就犯病,這相思病一旦犯了,可什麽都做得出來。”隔著竹籬笆,老頭瞧一眼正在院子裏執筆作畫的天胤,“小子,你說是不是?”

天胤白了他一眼,“就你知道得多,自己打了一輩子光棍,還敢誇誇其談什麽相思病。”

“誒,你這臭小子,狗嘴裏吐不出象牙。我告訴你,他們這事若是成了,我可就是最大的媒人。”老頭朝著他叫囂著,“我告訴你,要不是我,你們哪有好日子過。”

白馥無奈的望著他們這一老一少,成日的吵個沒完,雖然有些聒噪但也是熱鬧。拎著水桶放在一旁,白馥瞧一眼天色,灰蒙蒙的——這是要下雨的前兆。

“我去醫館看看,免得因為我不在,小徒弟們都手忙腳亂的。”她淺笑著轉身,握住蓮傘的時候眉目微凝。這傘是後來自己做的,她畫的蓮花始終不及他。

“你趕緊去!”老頭擺擺手,“我去找金無數下棋去。”

“師父,您可悠著點,別再跟人家吵架了。”白馥無奈,這金無數如今調任在此處當了知府。當年金無數在軍中是個主簿,當年便是極為尊崇白馥。如今有他在,也沒人敢輕易找醫館的麻煩,對於白馥的來歷更是無人敢查。

也是因為這個原因,這些年誰都找不到白馥。

“主子,卑職隨你一道去。”黑狐端著衣裳回了屋子,然後拿著傘隨行。

白馥笑著頷首,瞧著老頭一溜煙跑了,有些無奈的搖頭。老小孩老小孩,這不——還真是越老越不得了。天空下雨了綿綿細雨,天胤開始收拾了東西回屋。

“姐?”他瞧了她一眼,“你們進城的時候。幫我把這軸畫帶給方員外,這是他早前定的百子圖。”

黑狐伸手接過畫軸,“放心。”

“路上小心點。”天胤微微一笑。

這些年他一直都守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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